我格外喜欢南方的春雨。雨细细密密,淅淅沥沥的下,湿润了窗外的一片绿。翠绿也被染成了墨绿,显得冷冽深邃。每到这个时候,都很难不想念江南的古镇。想念白墙黑瓦,微微泛黄布满青苔的墙面,甚至是胳膊上潮湿黏腻的感觉。不过坦白来讲,对古镇的这份情感倒算不上思念,儿时去古镇游玩的经历几乎是一片空白。我思念的大概是那份古韵,在工业化的世界中几乎消失殆尽的那份古韵。不如就再也别去古镇,让他停留在我脑海里,成为街头充盈着油纸伞的雨天,络绎不绝的才子佳人和此起彼伏的小贩吆喝,成为一份幻想也好
我一直觉得油纸伞比现代的伞要可爱得多。
现代人用的伞是拱得很高的弧形,花样颜色都多得很,撑起来更方便,却少了那份精致素雅。金属的伞柄握在手里是冰冷的,很没人情味,拿得久了手中全是腥锈气。竹伞柄握在手里时倒泛着丝丝温醇的凉意,撑起,雨水顺着微微上拱的伞面滴答答地滑落。
雨落在两种伞上的声音也极为不同。用现代伞时,雨会打出闷闷的混沌的响声,像在水底听到的声音。而用油纸伞则是能听到脆生生的,有韵律感的雨声,和《琵琶行》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因此,雨天只有撑着油纸伞,才算是听到了真正的春雨。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的春雨都是缠绵的,有时也会下场淋漓尽致的暴雨,颇有些夏天的潇洒,却把四月的余热都冲走了。暴雨来前的讯号很明显,姿态摆的很足,像即将登场要惊艳四座的电影主角。天空像打翻了一碟浓墨,层层叠叠的云层吸足了墨水,沉甸甸的翻滚,白昼也被压成了暮色蔼蔼。暴雨来势汹汹,雨点铺天盖地,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户上,一团乱麻,毫无规律可言,却有种凶猛恣意、不顾一切的美感。暴雨来得迅急,走得也仓促。天空被水稀释,不再是浓郁的墨水,更像水墨画中淡墨晕染的那部分。推开窗户望出去,空气中水汽氤氲,却不像夏天暴雨后那样潮湿闷热。雨后微凉,套件薄外套正好。空气中充盈着暴雨后特有的清甜,是香水都无法复刻的。
于是我将头探出窗沿,用力的吸上一口气,想要这股清甜在鼻腔和肺部停留的久一些,久到我可以记住四月。
2022.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