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仓鼠在云上跑 路灯抬头 槐树轻笑
胶囊在管道中瓦解 热缩片放大,时间倒溯 一不小心,害死整趟客
知更鸟飞不起来 蹦着、瘸着 被龙卷风袭击 和粉皮的日记本周旋在中心
最后一次腾空而起
那是一片废墟 剩的只有瓦片 文字 和
扌其 斤 石 卒 白 勺 千纸鹤
白日是一颗彗星
你行走得如此缓慢
老人们看见你就做梦
背景瓦蓝瓦蓝
迷茫的仓鼠在云上跑 路灯抬头 槐树轻笑
胶囊在管道中瓦解 热缩片放大,时间倒溯 一不小心,害死整趟客
知更鸟飞不起来 蹦着、瘸着 被龙卷风袭击 和粉皮的日记本周旋在中心
最后一次腾空而起
那是一片废墟 剩的只有瓦片 文字 和
扌其 斤 石 卒 白 勺 千纸鹤
我看见很多年前 在夜空中相撞的彗星 火红夺目 抖落了一地星屑
有两颗亮晶晶的分子 安静地掉入了漫长的罅隙 在无数个冷的热的梦境里 描着彼此星芒的轮廓
他们 踮脚、旋转、相拥 柔软地融为一体 挣脱了凝重的土地
我看见很多年后 新的纪元在我的指尖颤迸发 火舌轻吻着我的手心 温热的潮汐涌起
我的皮肤下流淌着 他炽热的长歌
又一次想起方淇的那天,我回了一趟学校,发现操场果真像她说的那样,是一颗巨大的冻干草莓。烈日热腾腾地裹挟着大地,褪色的红色塑胶跑道在炙烤下逐渐脱水,最后蜷缩成一团。
这学校是镇上为了积极响应九年义务教育政策才建的。当初政府一声令下,各地便纷纷挖出一部分居民区,又用简陋的教学楼和操场填上。至于挖出的居民区,就只能随便找个更偏僻的地方埋了算完。方淇的外婆家就被埋在了一条小巷子里。
我站在学校操场上,听见铃声嘶哑着响了,又看见一群孩子像遇见森林大火的动物们飞奔而出,便知道太阳要落山了。远处的房子里传来锅和铲碰撞的哐啷声,这声音与蝉鸣交织着,像是在炒蝉蛹。老房子的烟囱颤颤巍巍地将灰黑色的油烟拽回屋顶,可他们不受控制地飞得极高,莽撞地冲进我的鼻腔。
凝结在窗户角落上那些曾在冬天凝结住的黄褐油污全都融化了,它们沿着墙壁流下去,等待着一个全新的冬天到来时在更低的地方冻成新的渍。空气中滚烫的粒子爬上人的胳膊,若是像拍打蚊虫一般打死他们,就只留下一片粘腻的汗液。这些粒子的尸体或是穿透每个人的背心,或是积在他们的腋下,那气味与路边摊贩掉落的烂菜叶子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小镇的夏天波澜不惊地溃烂着。
这个想法初在我脑中成型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这像是方淇会说的话。
最初见到方淇是在初二的夏天,在见到她之前,我拥有一个完美的家乡。小学的作文,我乐此不疲地歌颂这片养育我的土地:我写春天满树新芽的山,夏天开满荷花的湖,深秋落满红叶的谷和冬天仍汩汩地喷涌不息的泉。俗套的作文题出了十几遍,这里的四季也被我翻来覆去写了十几遍,而我则从中汲取到满心的欢喜。
方淇是大城市里来的。我起初不知道,因为她穿得普通,也没戴什么首饰。再说,她就住在学校南边的小巷子里,从学校门口穿过菜市场就能看到她家。后来她告诉我,她家做生意欠了别人很多钱,家里没人照顾她,只能把她送到外公外婆家暂住。于是我又有些怜悯她。
方淇来学校后就进了我们班,成了我的同桌。她穿着一件洗得很白的短袖,马尾辫在脑后扎得很高。她介绍自己的时候好似天花板上的风扇被修得完好无损,送来一阵阵清爽的风。在方淇之前,我从没见过任何人拿过“优 +”的等第,更没见过一百多层高的楼。
那天,夏季的雨软绵绵地拍在窗户上,像个哑巴,而我只想着放学后淋雨,想着在语文课上继续写没有错别字的作文。我想,我不知道天的高度,但我了解地的厚度:我与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紧密相连,而我曾为此自豪。
后来我才知道,这世上有一部分人,他们无论如何绞尽脑汁,无论多么认真地写下每一个字符,都永远越不过“优良中差”的门槛,得到的最高评价就是“字很工整,没有错别字”。他们就好像菜市场里那些放了一宿的菜,因为价格无比低廉而被人喜爱。可是,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他们会在作文中描述,一百多层的高楼大厦直冲云端,太阳从狭小的缝隙挤进来,投下的光晕相互缠绕着,编织出一个人能想到的最美的梦。
毫无疑问地,我像夏日里聒噪的蚊虫,被光吸引。我抛弃了自己工整的笔迹,开始模仿她,把字斜斜地写在格纸的最中间。夜晚,我趴在床上,用铅笔在白纸上一遍遍描绘城市的模样。可真到了写作文的时候,我除了高楼,霓虹灯和人群竟什么都憋不出来——我知道,我笔下的城市终究是没有肉体的。
一天放学我问她,你想去兰陵山吗?兰陵山是我们镇上的高楼大厦。
她点点头,我们背着书包,一齐朝地平线上隆起的绿色走去。走着走着,她忽然跑起来,于是我跟在她身后,像两个出生在风中的孩子。
我们从北山门外吭哧吭哧地沿着台阶往上爬。兰陵山到了旺季也招待些游客,因此山路修得平缓而宽。我喜欢这座山,若是此刻想描写这山上的景观,大可从历年写过的作文里挑几句。然而,与方淇一起爬山的时候,我却陡然失去了全部观察事物的能力,只看见周围葱葱的树木忽而怪诞地立着,伸出滚烫的手臂扼住我的喉咙。
兰陵山的山腰上蹲着几座亭子,我们并排坐下,将整个小镇尽收眼底。 我从没来过这里,方淇开口说道。我说,这里挺好的,夏天很凉快,就是蚊子多。 我指着山脚下的一处,你看,那是我们的学校。
方淇点点头,扭头问我,你看操场的颜色多奇怪,像不像冻干草莓?
什么是冻干草莓?我问。我刚问出这话,就知道我不该问,心中涌起一阵羞愧。 方淇倒也没嫌我,告诉我是一种零食。咬的时候很硬,但咬开放嘴里含一会儿就变软了。 我长大后去买过一次,发觉还不如鲜草莓好吃。
这个小镇好像没什么不好,她说,但我不属于这里。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因此便没接话。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口。那些拥挤的巷子,人们日出前就起床的作息习惯和空气里肥料的味道,那些都不适合我。这个镇子给我一种不断向下坠落的紧迫感。
你要走吗?我听见自己问。
她点点头,如果他们不让我回去,我就中考考过去,反正都要上寄宿学校,也不用他们管。她说的是她父母。
方淇在这所偏僻的学校里拢共就待了一年。老师在班级里宣布她要转学的消息的时候,我曾问过,老师,方淇的学籍也被注销了么?严厉的班主任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
中考的时候,我考去了市里的高中。但我再也没见过方淇,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好的结局。
学校下课铃粗劣的余波又在我耳畔回荡了一会儿。终于,那群孩子们互相推搡着从校门口出去,他们的笑声一泄而出,又愈行愈远。我盯着自己的脚尖,忽地开始像个小孩般沿着操场上的跑道线走着。
在这个迷离的夏日里,我不禁感觉自己也像颗冻干草莓,怀着变成真正的草莓的梦想被泡发得越来越大,在世界的漩涡里浮浮沉沉。
你说今晚的月亮实在太亮了。
沸水般的惨白在你的手臂上沸腾,翻开了你的皮肉,在你身体里扎了根。你傀儡般地交出自己的身体,任由苍白的线 在四肢关节上扎了孔。那些线变本加厉地缠上你,挤压着你的肋骨,温和又不容反抗地宣示着主权。你看着祂的木纹 在你的皮肤上游走,绽开了一朵朵不均匀的褐色。
你的木偶化日益严重起来。
但你没有后退的权利。光线又密密匝匝地刺进你灰蒙的瞳孔,那里流出了齑粉状的无措。可我能看到你身上尚存的生 气:你的眼睛时而变得黑亮,你的脸时而也在月光下变得丰润透明……我怜悯地抚上你的脸庞,感受木纹底下的战栗, 倾听着你的愤懑。
后来我和你渐渐熟络起来。在你清醒时,我为你哼起旧时的歌谣,你蜷缩在我长长的裙摆上轻轻地打着拍子。你的喉 咙被丝线牵扯着,失去了发声的功能——你只用眼神向我表示着感激。我宽容地眨了眨眼,低头吻上了你的额头。
一瞬间你的血液被点燃,跳动着挣脱苍白的线;木纹簌簌地脱落,露出了初生的皮肤。你萌芽般的生命在我手中绽放。
看到了吗?这次是我赢了。我看向祂——事实上,我和祂在创世神这一称呼上的争斗已经维系了上千万年。
祂依旧空洞地看着前方,缓慢地指向对岸的悬崖。我顺着祂苍白的手指望向对岸。“你的花正在消殒”,祂低沉的声音 响起,夹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
那个毛茸茸的生命体含着笑坠落,柔软地落入漾着银白的海域,化作了千万颗自 由的沙砾。随即悬在海平面上的月亮 燃起熊熊的白色火焰,失重般地掉了下去,和倒影融为一体。
我披着雪 冬天的残肢和喘息, 我的新娘在春天死去。 她从西方带来嫁妆, 再在新月下燃烧舞裙。
我捧着雪 晴天琉璃霜降, 我的新娘尸骨未寒。 她的舞裙在坟地上跳舞, 我们的婚床长满了圣伤。
我踏过雪 春天的晨林与鸣涧, 在山谷边 他们早已把她埋葬。 冰川之上冉起云烟, 村庄有如一间间病房。
我的新娘,你的泪眼已干涸, 你的脊背化为山丘, 你仍毫不知晓, 浮世的愿望。
你曾目睹尼俄伯的悲剧, 七子七女的生亡, 太阳绽放出的残忍的荣光, 还有塑像上的雪痕。
熏黑的排风管下塞着褶皱的塑料包装 我已然忘记夏日街边滴水的外空调
我盯着泛黄的墙壁 盯着凹痕中凝结的污渍 想象它多年前的模样 想象陈旧一点点灰飞烟灭
我说我在看街边的风景和建筑 你说你在看道旁行人 而我们加起来就是便是匆匆的模糊的 模糊到看不清
街边昏暗灯光的文具店坐着刷视频的店主 柜台后是挂得整整齐齐的便签贴 而小道上跑来的便是攥着硬币的兴奋孩子
可是现在谁还用硬币? 饭店店员不解地问 你解释是我忘带了手机 我的手心紧紧攥着餐巾纸,小票 还有刚刚换来的两枚硬币
树丛里结着繁密的蜘蛛网 道旁的邮箱上结着繁密的灰
我告诉你我感到很幸福 你说你不常用幸福这个词 我想指给你看夏日的外空调却再也找不到 只瞥见了熏黑的排风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