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在元旦那几天坐火车去了西藏,看大昭寺的金顶,看布达拉宫,看色拉寺的僧人辩经,看羊卓雍措像蓝宝石做成的哈达一般蜿蜒曲折,着实令人震颤。
火车上遇到一位五六十岁的电气师傅,因为拉萨设备的供氧问题被紧急调度到西藏,错过了汉历新年。师傅中等身材,有和我相近的身高,面部的沟壑和棱角很是明显,一张风霜的脸却显着红褐色的生气。他的小桌上总是摆着廉价的香烟盒和白酒,在火车上烟气缭绕的,活出了江湖兄弟的风骨。师傅满是烟酒与愁肠……但眼如铜铃,目光如炬,我便知道他是一个和生活战斗着的英勇的人,在烟酒中透着血与火的力量。
可能是 2020 崭新的十年的缘故,日光城很罕见地下了雪。雪中的大昭寺广场上百十个磕长头的信众,便从八廓街的第一个转角开始,戴着磕长头用的毛毡和手套,每走一步便停步,下跪,再五体投地地,将五脏六腑都献给祖国贫瘠的土地,和土地下埋藏的、不知名的吝啬小神。磕完一个长头后再吃力地起身,合掌拜天,拜佛,拜大地,一直拜到大昭寺的门前,看到寺顶金光闪闪的双鹿了,便停下脚步,以更为虔诚的姿态将一生献给这空气中古老而庞大的力量。他们将自己高贵的身躯放下来,将大地作为床,天作为铺盖,自己化为尘世中的蚂蚁。藏人的一生若是在大昭寺前磕了十万个地老天荒的长头,才算是战胜了生来的罪孽,终是可以跳出六道轮回的。
这也是一种人生。
或曰,何为文学?何为《新生》?我说文学便是生活,便是眼如铜铃,目光如炬的热火一般的信仰。文学不是条条框框勾勒出的、字正腔圆的乌托邦,对于写在纸上的文字,它也会有倒钩、棘刺和弧角。文学的力量在于战斗,在于翻越围在自己四周的藩篱,从而为自己争得一个原野般广袤、自由的思想世界。而正如加缪在《西西弗斯的神话》中所说,正是这种无止境的斗争给予了西西弗斯存在的意义,让他变得鲜活,变得伟大。八股取士取不出卡夫卡,被上了枷锁的诗歌也生不出海子、北岛和乌青——于是便有了《新生》,希望当代的写作和学习不至于僵化,希望我们能有新兴的、旺盛的生命力。路漫漫其修远兮,吾等将上下而求索。